孟浪/致中國人,致旁觀者 ——2017年7月13日死亡注記

 致中國人,致旁觀者
     ——2017年7月13日死亡注記

孟浪

死亡呼嘯而過
他的速度更快,驅趕著
死亡呼嘯而過!

旁觀的人驚覺
內心飛馳高速列車
沈陽不停北京
落日扛著勉強一個中國。

啊,落日繽紛如雨
把自己投放進去的
不會是大海
如果投放了他
大海濺起遮天雲朵。

速度,追逐著速度
沒有旁觀者
都在心中狂奔
都是長歎沖天的怒火。

死亡呼嘯而過
倒下了一個他
讓你們可以把自己救活!

            2017.7.14. 3:20am

政治笑话2则:不许刘晓波出国治疗和国内授奖

—1—

记者问:“为什么不允许刘晓波出国治疗肝癌?“高官:“那是因为没有先例。“记者又问:“那为什么不允许诺奖委员会到中国给刘晓波授奖?“高官又道:“那是因为有先例:苏联保外就医的奥西茨基是被纳粹允许诺奖委员会到他家中受奖。简言之: 无先例的事情我们无法做。有先例的事情当然就更不能做。”
—2—
网友问: “苏联的奥西茨基是第一个在监狱中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人。1935年获奖时他正在集中营饱受酷刑。纳粹禁止报道及禁止领奖。1936年5月奥西茨基患肺结核。同年11月纳粹允许他保外就医。并特许诺奖委员会在奥西茨基的家中举行授奖仪式。我们共产党是不是应该做得更好一些, 以示区别?”
高官答曰:“怎么可以用纳粹与我们类比?”

孟浪/無 題

無題

孟浪

直播一個民族的死亡
直播一個國家的死亡
哈利路亞,只有他一個人在復活中。

誰直接掐斷了他的復活
這個民族沒有凶手
這個國家沒有血跡。

現場是做了手腳的
那些醫生的手腳,充滿了仁慈
充滿了這個民族、這個國家。

能瘦一點嗎?能再瘦一點嗎?
就像他,一個人,他最後的消瘦
一副骨架也撐起整座人類博物館。

直播一個民族的死亡
直播一個國家的死亡
哈利路亞,只有他一個人在復活中。

2017年7月11日凌晨0時58分

艾鸽和李白《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胸中来,奔流到海还迂回。

君不见,一片青史掩凄凉,朝若晨露暮成霜。

人生得意须淡定,即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难埋没,磨难乃是试金石。

无颓废者成大器,笑饮苦涩三百杯。

月与影,且作伴。

将进酒,莫离杯。

灵犀梦寐者,聆听心扉浩叹声。

金银万两不足贵,人文价值永溢芳。

古来多少圣贤梦,唯有才俊留其名。

不与天王比奢侈,人寰卓绝在神韵。

漫卷月光欲翩然,百代亦是耀邦心。

人不醉,心依恋。且将月盘酌美酒,与汝共圆千古梦。

李白原文《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原刊于“艾鸽文学艺术网”)

孟浪/《七月一日,或無題》

 

【香港回歸20年祭】《七月一日,或無題》

孟浪

沒有節日,沒有相聚,沒有人
是的,沒有屠滅的任何痕跡

象征歡樂的氣球仍在上升
孤獨,撞在一起,又彈開
最後無聲地爆裂,失去蹤影

笑,集中的,集體的,集權的,被拉長
難以辨認地纖細,尖利,刺穿——
他們自己,虛妄節日的虛妄主人

只是遺跡,只是遺址,只是
七百萬人拋給十四億人的一堆遺產

                              2017.7.1

獨立筆會就劉曉波罹肝癌末期向中國官方的緊急呼籲

獨立筆會就劉曉波罹肝癌末期的緊急呼籲

未能出席2010年諾獎頒獎典禮的劉曉波巨幅頭像投映在奧斯陸大酒店的正門外牆。(維基百科)

獨立中文作家筆會及國際作家友人們沉痛驚悉2010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獨立中文筆會前會長劉曉波已於5月23日被醫院确診罹肝癌末期,現被保外就醫,已在醫院救治。

作為作家共同體,我們緊急呼籲中國官方:

1.立即允許醫院向社會公開劉曉波目前的病況、會診結果,並予醫療說明。

2.在尊重本人意愿與家人同意的情況下,尋求最好的治療,包括至國外的緊急治療。  

3.無條件地讓劉曉波出獄,在醫療團隊的參與評估下,讓他可以根據身體狀況自由地會見親人及友人。

                      獨立中文作家筆會
                       2017年6月26日

孟浪/ 文學大逃亡

  文學大逃亡

 孟 浪 ·

【明報文章】編按:香港回歸二十年紀念馬上到來,「紀念」免不了讓人陷入回憶。今日本版作家孟浪,用六四民運串起九七回歸前後的記憶,香港的「回歸」與作家的「流亡」形成鮮明對比。如果向前看,不知林鄭認為的「最理想的班子」,又能否讓香港人盼來「最理想的日子」?

八九「六四」事件發生後第8年,遭逢香港九七「七一」回歸。

「六四」事件因國家暴力血腥鎮壓北京學生、市民而震驚世界,及引發事件參與者或受害者的大逃亡,也由此掀起形成自1949年中共建政以來最大規模的文化和政治流亡潮。其震蕩效應當年也持續強烈衝擊作為逃亡或流亡的主要「安全走廊」之一的香港。

在這一波流亡潮中,文學流亡者的由來亦譜系甚寬,從長期在體制外從事獨立寫作的民刊(民間)詩人和異議作家(如詩人多多等),到因事件爆發而與官方體制宣告決裂的「作協」、「文聯」系統作家知識分子(如作家劉賓雁等);其中一些人士是「六四」爆發前已在中國境外者,因而選擇滯留、避難,從此不歸。1990年在挪威復刊的《今天》文學雜誌和1993年在美國創刊的《傾向》文學人文雜誌,於1990年代及千禧年之交,先後成為中國流亡文學最重要的標桿性出版物,當時一度發生,這是不可否認的文化事實(之後至今的命運流變當可另作評說)。而由嚴力、王渝、艾未未等1987年在紐約創辦的《一行》詩刊,出版25期(2000年停刊),集聚了一大批中、港、台及海外作者,跨越「六四」和「七一」,則是中國流亡文學、離散文學和地下文學三位一體在全球化語境中自1980年代到新世紀劇變時代罕見的複合範本。

「回歸」前後的香港曾經先後成為包括《傾向》在內的若干流亡刊物的印刷、發行、集散地;本土的《九十年代》、《開放》及《前哨》乃至《明報月刊》等刊物也不同程度地發表過流亡作家或帶有流亡色彩的文學作品。身為參與創辦和編輯《傾向》文學人文雜誌的主要當事人之一,筆者經歷和見證了這一過程,《傾向》自1993年創刊至2000年停刊一共出版的13期雜誌中,第1到第5期及第9期均在香港印行,青文書屋、金石圖書、田園書屋先後做過發行代理。支聯會也曾幫助多期《傾向》雜誌出版後往中國大陸郵寄、傳播。1999年2月底、3月初,香港「回歸」才一年多,筆者從美國到台北參加國際書展返程經香港稍作盤桓,曾往灣仔的青文書屋,為雜誌事務訪晤店東羅志華先生。當時由幾位香港在地詩人開辦在旺角的東岸書店,也是中國流亡文學和地下文學通過香港傳播與交流的主要窗口之一。

2001年筆者曾與貝嶺、劉賓雁、鄭義、劉曉波等發起創辦中國獨立作家筆會(簡稱獨立筆會),在美國波士頓成立,以海外的流亡作家和中國國內的異議作家為主體的聚合,形成了中文自由寫作於新世紀之初至今在全球化語境中的獨特景觀。獨立筆會主辦的會刊《自由寫作》網刊自2005年年底創刊,為會內、會外很多流亡作家以及中國國內的自由作家發表作品提供了平台,筆者參與主持該刊9年,與筆者一起合作的執行編輯、現流亡泰國的作家王一樑功不可沒。

獨立筆會多年來也曾在香港舉辦年度活動,頒發自由寫作獎、林昭紀念獎兩個重要獎項(最近一次則是2016年由詩人王藏、作家曾金燕分獲此二獎,頒獎移至台北進行),並舉辦主題研討會,使不能或不願回國(回大陸)的流亡作家和居住大陸、處於受壓制狀態的異議作家聚在香港這個難得的「飛地」,溝通、交流、切磋,暢所欲言,自由發聲。2010年3月,獨立筆會年度活動中的研討會,主題即為「文學與公民社會」,由筆者主持並引言,香港作家梁文道、台灣作家張鐵志受邀作主談嘉賓,香港經驗和台灣經驗為流亡作家和中國國內的自由作家開闊了視野並提供鏡鑒。

而在集群性、聚落性的公眾社團活動之外,由個人形態艱困操作的獨立出版也一直試圖為中國流亡文學拓開更多一些的可貴空間。在台北的傾向出版社、自由文化出版社,在香港的溯源書社(一度還有晨鐘書局)等,過去若干年來做了一些努力;從《詩與坦克》(晨鐘,2007)到《作為見證的文學》(自由文化,2009),從《策蘭詩選》(傾向,2009)到《致命的列寧》(溯源,2017),都是這樣一些努力在中文世界為流亡文學傳播留下的印記刻痕。儘管自2015年「銅鑼灣書店事件」發生後,香港的出版自由、言論自由面臨九七「七一」回歸以來最為嚴重的惡劣狀況,但對自由的爭取和捍衛,無論是寫作、言說,還是出版和傳播,香港仍然是不可讓渡的第一線,每一位願意在那裡發出聲音的作家便是一座不可征服的心靈堡壘,審美精神和批判精神的曳光永在。去年5月16日,「文革」50週年紀念日,筆者與廖亦武、貝嶺三人發起「中國地下文學流亡文學文獻館」創設啟動,申明海外流亡文學參與嘗試重鑄中文人文界知識和思想的精魂的努力,體認到不安、顛沛的中文寫作者在中國以外獲得的某種安頓的幸運,強調這種幸運也仍由自由文學精神的無畏高揚、文學文本的強大支撐賴以存續。 

在上述較為讀者熟知的中國流亡文學發生地香港、台灣及北美、歐洲之外,自「六四」事件以來,在日本、在澳洲,也有屬於流亡文學或帶有流亡色彩、離散性質的文學刊物存在,但多年以來被中文世界忽視,在港、台坊間似「聞所未聞」,筆者認為文學史家和觀察者不容錯過。「六四」後一年零四個月,1990年10月,一份名為《荒島》的文學雜誌由一些在日本的中國留學生於大阪創辦,創刊號中推出的兩位旅日作者的詩作《雨景和逃離的過程》和《空船》,具有明顯的因上一年事變波及未平、難以釋懷的情結或餘緒,編者在《創刊的話》中則稱,「由於無法選擇的原因,我們共同感受到中華文化面臨的艱難處境,共同感受到中國嚴峻現實對文學者良知與耐力的考驗。」其中時代語境的緊張感不言而喻。為中國流亡文學乃至地下文學在日文世界的傳播作出重要貢獻的是創刊於2000年的中、日文雙語文學雜誌《藍》,由旅日中文作家劉燕子等主持,2006年停刊,共出刊21期。遠在澳大利亞,由1991年開始旅澳的詩人歐陽昱主持出版的《原鄉》在1996年創刊,至今已出刊到第20期。主編歐陽昱表示,「我們對在中國能夠出版的東西毫無興趣,只對在中國出不來的東西、足夠好或足夠壞的東西感興趣。」2017年出刊的最新兩期分別刊載他在中國不可能被允許出版的長篇小說《她:一部關於小說的小說》和詩集《入詩為安:一首不可能翻譯成任何語言的詩》,歐陽昱明確告知筆者,《原鄉》雜誌屬於離散文學的同時也屬於流亡文學。

自九七「七一」回歸以來,在香港和台灣出版的可以歸類於流亡文學的單行本作品,文學作品如小說《北京植物人》、《肉之土》、《陰之道》(以上馬建著)、《一個大童話:我在中國的四十年》(遇羅錦著)、《拉薩好時光》(朱瑞著)、《毛時代的愛情》(廖亦武著)、《獨夜舟》(歐陽昱著)、《一個藏族女孩叫阿塔》(張樸著)、《六四詩選》等,非虛構作品如《我的反動自述》(又名《出中國記》,康正果著)、《證詞》(廖亦武著)、《六四日記》(封從德著)、《梟雄與士林》(李劼著)、《放逐的凝視》(文海著)、《敵人是怎樣煉成的》(寇延丁著)等,向世界呈現和敞亮了從「六四」到「七一」以至新世紀17年來仍在整個中文世界處於某種遮蔽狀態、尚待繼續揭開的難得一幕——中文寫作中自由意志申張、審美和批判精神無礙高揚的基礎性、啟動性凡例,或已然寫在朗朗文學天空的公開秘訣。

         2017.6.12

 

怀昭:情人已逝,历史何从

怀昭:情人已逝,历史何从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杜拉斯《情人》

第一次看《情人》这部电影的时候我还在留学,记得很清楚是在暑假的空档里从加拿大跑回洛杉矶,和另一个人倚在一起看的。那时很没出息,只看清楚了梁家辉的屁股,多年后再看时,已经是坐在了香港的戏院内,女儿倒是没和我倚在一起,因为还未够电影票上规定的18岁,但我已惊觉她超过了影片中那女孩出现在甲板上时的年龄。因此,当30多岁的中国情人过来勾搭那女孩时,我首先是对女孩的性别和年龄的劣势有了敏感到不适的反应。

但很快我就被电影带入到当时的历史和社会情境里。梁家辉那丰盈的臀部淡去成为背景,窗外的光影和喧嚣、泥泞的西贡、湄公河、车夫和殖民地的一切日常细节都涌到了前面来。我看到了由一段情感中的权力关系所呈现的历史。

不能不感慨一下历史上曾经有那样一个时期,种族歧视是压倒性的,以致一个未成年的、贫穷的女孩,虽涉世未深但足以养成的种族优越感成了她在这段关系上免受精神创伤(包括性暴力)的保护伞,令她无论如何都相信自己绝不是因为爱上,而只是为了钱。她以及她母亲、兄弟更是宁肯接受她是在做鸡,明白无误地认为这总比让一个白人女孩爱上一个中国男人更有尊严些。

所以,这段感情中,中国情人从一开始就是被动的被牵着走,社会中赋予他的先天优势——性别、年龄以及他押上的财富——都纷纷被消解到失效,他的孱弱无力、他的受伤和最终因为深深爱上而产生的绝望,都被梁家辉演绎得淋漓尽致。

海明威曾说:“要想书写生活,你必须先经历生活。”杜拉斯不是一个概念先行的政治学或社会学家,她是个作家,生活的忠实的体验者,而这也使得她裸呈的历史现实更加客观和有说服力。至于你想从她的文本中得出什么结论,或是想给哪一个理论做脚注,这些不是她很在乎的。

玛格丽特·杜拉斯

当杜拉斯回味这段感情,并有能力认识到那女孩在返回法国的轮船上哭出来,可能是出于爱情的时候,时间已经是60多年后,平权运动和女权主义意识觉醒的辉煌年代,全球化高歌猛进的年代。而当电影院的灯光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又是20多年过去,杜拉斯斯人已逝,「躁动的一代」(the Beat Generation)也已纷纷逝去,时间来到川普就职前夜,曾用未来时态宣告了「历史的终结」(the End of Hisotory)的福山,如今宣告起「已经失败的美国」(the Failed State)。历史来路清晰,去向却有点模糊起来。

懷昭,《獨立作家》專欄作家。翻譯家,香港媒體人出身,曾獲臺灣梁實秋文學奬翻譯奬,在兩岸三地均有著述出版。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用黑夜喊亮天空

 

用黑夜喊亮天空

陈家坪

2017年1月11日,王藏在他自己的微信朋友圈上发文控诉,原以为自己安心搞文艺创作就可以在宋庄稍微安心住下去,原以为当局看在他目前拖带三个年幼孩子的份上会有恻隐之心,因为小女儿4岁,刚出生的龙凤胎才5个多月。可是,他进一步控诉:“寒冬腊月时分,就在今天,北京宋庄艺术区政府路泰隆公寓外10号的房东再次来到我工作室家里,态度强硬却又无奈地要我们必须马上搬家,不顾我们签了5年的合同才住满1年多。房东这次没有遮掩,直接转达这是派出所和村委会的强硬要求他没有办法,否则他们要派挖掘机来挖房东的违章建房。房东还转达,听上面的意思是你们未来最好搬回老家去,若在北京,还会被驱赶。”这是王藏入驻宋庄艺术区4年多以来将要面临的第9次被逼迁。对此,王藏发出了一则严正声明:“如果谁要在寒冬腊月让我妻儿无处安身,我必尽一个男人最后一丝尊严让人权迫害的凶手付出代价。在此奉劝有断水、断电、断网、断暖等逼迫想法的刽子手,我此前忍过多次,这次坚决不搬、坚决不会再容忍对我妻儿的任何违法犯罪恶行!”

  第二天,房东带人再次上门威逼,王藏在微信朋友圈上称他们在耍黑社会,网友见了深感义愤,大家纷纷索要房东的电话号码,有网友跟房东聊了六分半钟,有网友打过去,房东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最后房东不接电话了,一个网友给他留言,奉劝他多多行善。网友让王藏把房东的语音和视频传到网上来。在这种情况下,房东撤走了,给王藏短信留言说:“我不想你在我这住了你惹的祸不能让我给你背黑祸,这样不好,我背不起,限期三天找房搬家,三天后断电、断水、停暖,提前通知否则孩子冻坏不好说,我知道这样做没道理,但是没办法。”王藏回复:“你和他们就算采取更恶劣的方式我们也坚决不会走。该说的都说过了。”这件事发生在中国,是否太平常了,国内没有一家媒体引起关注,国外的媒体却一片哗然。维权网、自由亚洲电台、博讯新闻网、博闻社、大纪元等第一时间报道了这起逼迁事件。自由亚洲电台称,王藏近月创作了一系列讽刺《雾霾》和习近平“撸起袖子加油干”的画作,被广泛转发,但目前暂未知,此次逼迁是否与此有关。王藏,本名王玉文。诗人、思想者。国际独立中文笔会会员,中国自由文化运动成员。2016年10月,独立中文笔会在台北纪念创会15周年,王藏获该会颁发的2016年度自由写作奖。

第三天,我和王藏坐在他家聊天,一中年男子推门进来,王藏说这就是房东。我见房东长得有些憨厚,客气地邀请他入坐。待他坐下来,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逼王藏搬家?他吱吾了一下,低声说:“必须搬。”王藏站起身来说:“凭什么?我又不欠你房租。”房东也坐不住站起来,他说:“我把房租退给你。”王藏说:“你想退就退吗?我不要。”房东说:“你不要也得要,你们必须怕我。”这话明显带着威胁,这时,4岁的小女儿被嚇得直往楼上跑,一对龙凤胎已经哇哇大哭起来。王藏被激怒了,他问房东:“我听你的话,你算老几?”王藏的妻子也气愤极了,她喝令房东:“你给我出去!这是我们的家!”房东冷笑着对我说:“我想来就来。”我下意识地告诉他:“这不行!”见房东不走,王藏取出手机对准房东:“你再说一遍呢,说我们必须怕你!”没想到,一开始很平静,他们瞬间就吵起来了。一会房东退走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王藏已追出门去,我担心他们在外面打起来,马上也追了出去。房东边走边说:“你们等着!”随后,王藏几次报警,将前一天房东要杀人全家的威胁一并反映,宋庄派出所警察回复说:“找不到去你那儿的路。”王藏问怎么还没来,警察在电话里说:“没有欠你们的。”网友评价,这真是原形毕露了。至此,三名不明身份者开始在王藏家门口游荡。而在王藏的朋友圈,已有130多位社会各界人士向他表示声援。网友向莉留言说:“距离春节还有半个月,王藏和他的妻女却面临寒冬腊月流浪街头。一个国家的未来取决于他们对待良心、女人和孩子的态度。拭目以待!”

第四天一早,王藏发现他微信上传信息有问题,再试,正常。第五天,王藏举着菜刀和奶瓶站在三个孩子的背后拍了两张黑白照片发到朋友圈,他再次声明:“若暴徒流氓敢非法闯入我处伤害我的妻儿,我必正当防卫保护我的家人不受伤害。”他以此强调自己的自卫权利。其实,选择坚守还是妥协,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我呼吁:我们的社会必须最低限度地保护好一个人的正常生活,保护好孩子的健康成长。王藏一家的遭遇发生在京城寒冬,让我们觉得北京的社会文明,政治文明,生活文明己荡然无存。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必要站出来,维护这种关涉到一个人,一个家庭最为基本的生存权利不受侵犯!

王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出:“我的孩子受到心理伤害必须赔偿、必须处理!这不是搬家问题,已经超越这个问题了,现在已经发展到搬家都是小事,我的孩子受到创伤,他们怎么处理、怎么解决?”就在这一天,数位警察、房东和几个不明身分者上门来了。警察告诉王藏,房东报的警,他们来处理,要求他和房东协商解决搬家问题。王藏说:“我几次报警,你们警察最终都没有来处理。我们不欠房东一分钱,且合同还没有到期,按法按理他都没理由赶我们走!我们现在要谈的第一个问题是孩子前天被房东惊吓的精神损失赔偿!”警察和房东走了,随后把王藏一家的网和电断了。夜里九点半,家里四片暖气片也停了两片。黑夜漫漫,不断有朋友前来探望,送来热水、电筒和蜡烛。大家围坐在一支蜡烛边上聊天,逗孩子玩,合影。次日天亮,又来了一群朋友,除了电筒和蜡烛,他们还送来了热水瓶、旷泉水、饼干、苹果、梨子、香蕉、熊猫玩具,还有最暖心的暖贴。全国各地还有网友表示要来探望!

为见证王藏一家被逼迁,阿烂根据王藏举着菜刀和奶瓶站在三个孩子背后的照片创作了一副画作《刀下的孩子》。

诗人们纷纷作诗声援:

凌晨1点的睡眠跟晚安无关跟一盏灯的洁癖有关──乔老爷

一个上海诗人半夜给王藏发文:

他说,

一盏灯支持的夜晚

也是一盏灯下

摇摇欲坠的夜晚

 

寒风刺骨

一盏灯照亮你我

再没有旁人

 

一看这就是

夜半情话

 

可我不关心他的一盏灯

今夜

我更关心的是在北京宋庄的一个诗人

他叫王藏

今夜,不知他与他的妻子以及

四岁的女儿五个月的龙凤胎

是否有栖身之地

是否有热饭

是否有火炉

是否有蜡烛

因为他写诗

他说话

他又被驱赶

而他一家四口的栖身之地

仅仅是一间出租屋

 

不过

无论如何我相信今夜

他会有一盏灯的

 

能用一盏灯

砍去头颅

喷薄而出的必定是

朝霞

我用黑暗喊亮天空──汪剑平

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用浓重的黑暗

沉默寡言的词语,养活自己

 

夜色也会杀人也会剿灭一盏油灯

一丛篝火

几点微弱的萤光也不放过

 

漆黑的阴谋

如同深渊

我是一个走失方向的人

也要安慰逃进黑暗的人

惊魂未定的日子

一轮残月骨瘦如柴

 

追日的夸父还没有回来

留给我们的那片桃林无法预测秋天

用谎言证实谎言

恐惧证实恐惧

绝望证实绝望,而我用黑暗

喊亮——天——空

喊醒你

让我们一起度过这个寒冬──文捷

在黑暗中 你来了

在寒夜里 他来了

他们断电 一起点亮蜡烛

他们断水 眼神透着光亮

他们断网 刺破厚重的黑暗

但断不了人心 寒夜里让我们围坐在一起

国际独立中文笔会已联名为王藏一家向国际社会发出了紧急声援,强烈抗议逼迁王藏三幼儿全家。王藏在美国的朋友告诉他:“明天我会将你一家的遭遇告知川普团队。我跟他们有密切的联系。那些伤害你的人会付出代价。你多保重!”

第一天就前来探望王藏一家的女权主义者叶海燕,王藏一家的遭遇今天又发生她的身上了。她在网上说:“房东已经说了,要我这几天搬走。我说我不搬。他说明天派出所会来。我说让他们把我扔出去,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萨哈罗夫人权奖获得者胡佳先生在表示声援中说:“今年2017年的中共十九大和五年前2012年十八大一样,维稳清场工作从年初就开始了。我在Bobo自由城的家和自由艺术家集中的宋庄是北京国保在通州区的封锁维稳重点。诗人王藏和女权主义者叶海燕都在这个寒冷雾霾的冬日里被国保及宋庄维稳人员逼迫搬迁。当局的目的是把他们赶出北京。”

2017年1月18日

作者简介:

陈家坪,诗人,纪录片导演。1970年出生于重庆。曾任北大在线新青年网站学术频道编辑、中国学术论坛网主编。参与编辑民刊《知识分子》,参与采访整理《沉沦的圣殿》。出版诗集《吊水浒》,拍摄教育公平纪录片《快乐的哆嗦》。近年与友人发起北京青年诗会,主编《桥与门:北京青年诗会诗人访谈》。现居北京。